银色舞者M1911

【一级恐惧/Primal Fear】The Serpent Under It(2)

马丁拿着一支笔,与家用录像系统一起度过了数个自我惩罚的夜晚,伴随着太多的酒精与太少的睡眠,最终在磨旧的记事本中列出了一系列矛盾之处。 

 
· 初次见面时,他口吃得太多次了。他把自己的姓念得一塌糊涂,在看见马丁戏谑的目光时,有一秒钟、一瞬间,他心存挑衅,重读时口齿变得清晰流利。(马丁可能记错了这一点,但事后回忆起来就是这样——他在尝试同时保持他的两面。) 
 
· 他的脸庞,他眼中闪耀的光芒,那其中所蕴含的生命力,当马丁宣布审判结果时——在那个他一直努力争取的时刻——这种纯粹的感激、解脱和欣喜若狂,让马丁为这男孩付出却不图回报,一切都是那么值得。但这只持续了短暂的两分钟,接着他亲手毁掉了一切。 
 
· “我不知道有谁能做出这样的事,”在他的记忆中,亚伦这样说过,让他在那时感到一阵无助。但关键是,一个正真冷酷无情的人是不可能那样撒谎的。他体会不到那样的感觉。 
 
这是他所能记起的一些事情,但记忆不比录像带,所以他反复地观看着莫莉录下来的一切。 
 
· 她询问他关于性爱的事,一个简单的医学性问题。那时他们对拉什曼的癖好一无所知。马丁倾身向前,低声自语,“你当时在想什么,罗伊?从某种意义来说你们确实睡了,虽然这只是出于某人的兴趣。但你一开始说了谎,随即又否认了。所以,你到底在想什么呢?” 
 
“其实,她离开了,”录像中的‘亚伦’坚持这样解释琳达的失踪,但毫无说服力。她离开了,听起来就像一个孩子在形容他的宠物,”小巴斯特去农场生活了”。(我不得不杀了那个婊子,“罗伊”的话音回荡在他的脑海里。)她死了。马丁对此十分确信。他开始怀疑杀死她的人是否真的是亚伦/罗伊。 
 
看录像时最让他感到难受的是,他知道这一切每分每秒都是伪装。错过一场表演,哀悼一个谎言——这种感觉既令人发笑又使人哀伤。知道“亚伦”虽然善良却有能力杀人、应该受到惩罚是一回事,但实际上根本没有“亚伦”可供他怀念。他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,就像一份食谱:加一撮真挚恳切,一勺天真无邪,撒一点纯真朴实,瞧——他就这样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最佳受害者。 
 
他利用楚楚可怜、使人放松心防的微笑和友善的态度激发人们的救世主情结。马丁本不认为自己会有那种情结,但除此之外真没有别的形容词了。他好奇“罗伊”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,不论他真实的名字到底是哪个、真实的故事又是怎样的。 
 
 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o——

 
 
 
一阵响亮的电话铃声令他猛地回过神来。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,但他还是忍不住瞪着发红的双眼紧盯录像直到深夜。 
 
“你好,”他喉咙沙哑地接起电话。 
 
“嘿,马丁。你还打算来办公室吗?”娜奥米问道。她的声音十分小心谨慎,隐隐带着一丝忧虑。 
 
他们赢了,赢得彻底。因为这个案子对他和客户都极其重要,所以他一直在奋力驱使他们奔劳——而现在她希望马丁可以回来,喜笑颜开,欢庆祝贺,乘着胜利的浪潮,准备迎接这该死的世界,或是结束他开启的与肖尼西之间的战争。 
 
“是的,”马丁疲倦地说。“很快。你在帮我打理一切吧?” 
 
“你知道的。现在很多人想要请用你,马丁。” 
 
“有D.A. 的人吗?” 
 
“没有。” 
 
“好的。那就随时保持联系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 
 
“马丁,你没事吧?” 
 
“你自己多保重,娜奥米。” 
 
 
 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o——

 
 
 
“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惊讶的,马丁。”在马丁第二次造访时,亚伦/罗伊说道,嘴角藏着一丝恶意的微笑。“你自己说过:唯一重要的真相是你在法庭上的陈述。我做到了,你也一样。是你创造了我。” 
 
马丁眯起眼睛看着他,在脑内重复那句话。“你是从哪儿听说的?”他问。他几乎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,而且很确定他没有对“亚伦”说过。 
 
亚伦/罗伊朝桌子点了点头,一本杂志正面朝下地放在桌上。马丁把它翻了过来。封面上的正是他自己。 
 
“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文章,”亚伦/罗伊愉悦地说道。“整篇文章和真实的你完全不搭边,是纯粹的胡说八道。你的演技比我更好。” 
 
马丁狠狠地剜了他一眼,而亚伦/罗伊只是挑衅地咧嘴一笑。 
 
“我没有,”他说。“我只是个律师。胡说八道是我的工作。”他思索了一下关于“演技”的评价。“告诉我,你是怎么想出‘亚伦’这个主意的?” 
 
“怎么,你想他了吗?”亚伦/罗伊的笑容变得更加恶毒,嘲弄着他和他的弱点。马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,亚伦/罗伊嗤笑了一声,移开了目光。“我不是你。”他说。 
 
“那是什么意思?” 
 
“我可不做什么狗屁 慈善。” 
 
“你知道,我可以让你的日子变得非常难过。”马丁以一种不像他自己的陌生语调说道。他是一个相信 人性本善的人,即使被 证明有罪,他也会用第二次机会为客户挺身而出。他不该体验这种背叛。 
 
亚伦/罗伊怀疑地看着他。“我的评估会持续一个月。”他说。 
 
“没错,”马丁爽快地回答。“但那之后呢?你又不是被 了一个月。你甚至根本没有被审判。根据法律来看你犯了罪,毫无疑问,但在法律上,你不负责任。你既被判有罪,又被判无罪。你将一直由州政府看管,直到你被认为可以安全地向社会释放为止。你觉得你可以一直假装下去吗?你以为我不能用我的手段让你留在这里吗?” 
 
亚伦/罗伊凶恶地瞪了他一眼,冷哼了一声。 
 
马丁疲惫地叹了口气。“告诉我吧。” 
 
“你想知道‘亚伦’的事?”他讥讽地说。“我知道我看起来是什么样的。”他说着,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如天使般纯真善良。这让马丁感到一阵胃部虬结。“这就是答案。我只是利用了这个。” 
 
问题是,在谋杀案发生的很久之前,他就一直在伪装了。如果这只是出于防卫的伪装,是会被人发现的,比如其他唱诗班男孩。亚历克斯·考克斯。“亚伦”一定在很久之前就存在了,早在芝加哥街头乞讨的时候,他利用人们的同情心,就像利用马丁那样。 
 
“然后就习惯了。”他干巴巴地低声说道,试图从亚伦的解释中找到真相。 
 
亚伦哼了一声,看起来几乎完全正常:“是啊。结果招来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。” 
 
 
 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o——

 
 
 
那天晚上,他们在找到了亚历克斯·考克斯后把他送到了一家汽车旅馆。他可能是一个重要的证人。他们不打算把他交给警察,因为在那里他可能会说漏嘴或者被捅之类的。他们也不打算任他自行其是,尤其是在听说了关于强奸的事情之后。   
 
乞丐窝就像另一个世界,冷硬艰苦且令人恶心,很难想象亚伦就是从这儿来的。之后马丁甚至进不了教区宅邸,因为他浑身酸臭,沾满来自贫民窟的污垢和汗水。他回到自己的公寓,站在淋浴间里用水冲刷着后背,麻木地在脑内思考着亚历克斯所披露的真相。就像火中取栗——伸手去拿,猛地缩回,然后再次尝试——试着不去思考,却忍不住去思考;试着不去想象,却忍不住一直想象——关于那录像带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,是怎样的色情内容。 
 
当他们抓住亚历克斯·考克斯时,他就像一只野兽,既惊慌失措又讳莫如深。他是个好斗的混蛋,但同时也是一个孩子,被人伤害之后又丢回阴沟里。他缺乏信任感,对这该死的世界感到愤怒,年轻而脆弱,遭受了深深的伤害与背叛。他还是个孩子,不该体会针头的滋味和被强奸的感觉。但讽刺的是马丁对他抱有敌意,却对“亚伦”区别对待,就因为“亚伦”看起来像个天真的童子军,不是吗?事实证明,他们之间的区别只在于亚伦/罗伊精明地预谋了一场伪装。 
 
马丁去汽车旅馆找亚历克斯——他们答应在庭审结束后给他一笔钱,马丁前去兑现这个承诺,并询问他几件事。 
 
“我能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吗?”他说,在亚历克斯面前点着钱。“亚伦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表现过什么不正常的样子吗?和平时不太一样的那种?他看起来有过暴力行为吗?” 
 
亚历克斯的眼睛看起来诚实且疑惑。“那个口吃的家伙?”他摇了摇头,好像马丁的问题非常令人不可思议。 
 
“没错,”他说。“琳达呢?他俩的关系……好吗?” 
 
亚历克斯耸了耸肩膀。“他们恋爱了。可以说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所能有的最深的热恋。” 
 
马丁不必多问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。 
 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o—— 

 
 
 
当他第一次去大主教的住处时,那里看起来就是一个超乎他预想的犯罪现场。他所看到的就是谋杀现场,除此之外还有虚伪。在知道拉什曼的胸口被刻入了 猩红字母后很难让人不这样联想。即使没有刻字,这也是显而易见的。 
 
这间屋子极其奢华。手感极佳的真皮,精制的丝绸床单,织锦窗帘,羊绒毯子,还有一套实打实的家庭影院。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悬挂在镀金的床上。马丁久久地盯着它,想知道它怎么没有掉下来砸碎拉什曼的头。 
 
现在他不安地意识到,在慈善舞会的那晚,他一定也听到了亚伦的歌声,就在那圣歌团之中。但他既没有为此付钱,也没有丝毫留意。而第二天谋杀案就会发生,因为当晚在那该死的慈善会上胡吃海喝了一番的大主教,将仁慈地决定要操一个唱诗班男孩。 
 
马丁曾与大主教交谈过。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,只是一些必要的礼节,用于讨好你上司的老板——不管拉什曼对肖尼西来说是什么。他不知道是否曾有过什么预兆,如果他更仔细观察的话,不知能否抓住些什么。事实上,他见过很多这样的案子。他并没有亲自接过,但他精于自己的工作:他见识过法律的方方面面。没人会知道。而他是个律师,他应该比别人知道得更多。但这就是问题所在,不是吗?在这个案子里,他早已不像律师那般思考。 
 
 
 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o——

 
 
 
“好吧,告诉你们一个有趣的故事。”他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宣布。“那孩子 心智健全。” 
 
娜奥米皱了皱眉:“那是什么意思?他们已经治好他了?”她和汤米面面相觑。 
 
“不,”他说,“我是说他在杀人的时候就是 心智健全的。他 一直都 心智健全。从始至终。”他们盯着他,好像他在说疯话,马丁叹了口气。“他是有罪的。他杀了人,然后假装自己人格分裂。” 
 
汤米大笑起来,朝马丁晃了晃手指。“据称?”他问。 
 
马丁没好气地笑了一声。“不,是事实。很高兴你还在尝试。”他瘫坐在椅子上。“他骗了我。” 
 
他揉着额角,不敢看他们的眼睛,只是漫无目的地重新整理桌子上的东西。 
 
“好吧,”娜奥米小心地说。“那又怎样,马丁?” 
 
他抬头看向她。“那又怎样?” 
 
“客户总是会说谎的。当然,这回比较严重。但你以前为有罪的人辩护过,马丁,这是你的本职工作。你不是陪审团,而是律师。况且你赢了这个案子。所以,谁在乎呢?” 
 
他在乎。但他不知该如何恰当地表述它。她叹了口气,明白他为什么陷入沉默。毕竟他对“屠夫男孩”的迷恋是他妈的那么的明显。 
 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说道,重新戴上冷静的面具。“从法律上讲,我很高兴。但就个人而言,非常失望。” 
 
 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o——

 
 
 
 
他幻想着一场不同的晚餐,想象得如此生动,几乎看见自己一脸胜券在握地带她去了一家豪华餐厅,也许还能想点办法让他俩的关系复原。但事实相反,他们又回到了 不在场证明 ,而他不仅为使她经历的一切感到愧疚,自己也深陷调查之中。 
 
但他仍然向珍妮特提起了他唯一能提供给她的东西。 
 
她啜饮了一口饮料。“我不能为你工作。这是个糟糕的主意。” 
 
“那就别。 和我一起工作,作为伙伴。”他向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,但她似乎已经对此免疫。 
 
“你没有伙伴,马丁。你总是自己做老大。而且这不是重点。和你一起,我做不到。” 
 
“为什么不?” 
 
“ 因为,马丁!因为,显然,我们会再次搞砸一切的。因为,不管我们有多聪明,我们都是故意忘记导致一切糟糕结果的原因的蠢蛋。” 
 
“这一切并不糟糕。”他反对道。 
 
她笑了起来。“除了 做爱之外,马丁。但其他都很糟糕。” 
 
“但这一切并不糟糕。”他又重复了一遍,她皱起眉来。 
 
“不,马丁,它很糟。你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。我们既不会一起工作,也无法和睦相处。我们只会在案子的中途突然开始一场偷偷摸摸的短暂性爱,而且你会让我感觉自己作为律师非常不专业。你永远不会做出承诺,因为你无法做出承诺。而且,上帝啊,我曾经爱过你,不是真正的 你,但作为一名律师,我 仰慕你。我们早已搞砸了一切,我只是,我只是想保持现状。即使我每次看见你的时候都想扇你耳光,但我现在起码还想见到你。如果我们再继续下去,我们就会变成那种离婚的夫妻,只会放狗去咬对方。” 
 
他坐在那儿。这简直是对他个人缺陷的一个绝佳剖析。“这是一个长期提议。”他说,好像她刚才并没有把他当靶子扎满飞镖一样。这种刺痛比他想得要轻,也许在内心深处,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。也许他真正想要的,只是能有一个朋友来安慰他。他可以想象到:他们躺在床上,他向她倾诉一切,而她则表示同情和支持。但那可能只是一厢情愿。她会大吼大叫,勃然大怒,然后他们会大吵一架,这一切都像她说的那样:他们不会和睦相处,而他只是一个自私的懦夫,想寻找一个支持他的人,不提任何质疑。 
 
 
 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o——

 
 
 
 
当马丁再次造访时,电视里正在静音播放一场关于亚伦·斯坦普勒的曝光。亚伦/罗伊以一种病态的冷漠看着屏幕。法院四周围满了抗议者,他们举着标牌,显示出一种扭曲的宗教狂热。 混蛋,你该在地狱里燃烧。耶稣知道真相。以眼还眼。屠夫男孩必须死——马丁想知道这是否会给亚伦/罗伊带来什么触动。也许没有。另一块标牌在屏幕上一闪而过,上面写着: 上帝保佑拉什曼。亚伦/罗伊弯了弯嘴唇。 
 
“看得开心吗?”马丁静静地问,一边在房间里寻找遥控器,以便关掉这个狗屎节目。 
 
“差不多,”亚伦/罗伊说,他自己关掉了电视。“ 我也曾在内心的极度辛酸悲苦之中,放声嘲笑我的表里不一。[*1 ]” 
 
马丁眯起眼睛。“霍桑?” 
 
亚伦/罗伊微笑起来:“猜对了。” 
 
“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。” 
 
“把它加到我欺骗你的事件列表里吧。”他轻哼了一声。 
 
“所以,为什么不只刻一个字母A?为什么要隐晦地暗示他的私人图书馆和他书里的那一页?” 
 
亚伦/罗伊做了个鬼脸。“好吧,他又不是 海斯特 [*2 ]。他顶多是 齐灵渥斯 [*3 ]。天哪,机灵点,好吗?” 
 
“那你是 海斯特吗?”马丁研究着他。 
 
“你知道我并没有疯,对吧?我可不会把我的人生当成一本该死的书。”他不屑一顾地说。 
 
“但是你喜欢海斯特。” 
 
“我当然喜欢。”他耸了耸肩。 
 
“而且你也有点像海斯特。”马丁说。 
 
亚伦/罗伊用他那双深沉的眼睛看着他。“ 猩红字母是她进入他人不敢涉足的禁区的通行证。耻辱,绝望,孤寂——这些就是她的导师,它们使她坚强。[*4 ]” 
 
“也让你变得坚强,嗯?” 
 
“这还有待观察。” 
 
“你对那本书的内容记得还真清楚。” 
 
“像我这样人的生活里并没有别的事情可做,除了反复阅读你最喜欢的段落,然后把它们背下来。” 
 
“大部分人在选择引用一句话到皮肤上的时候都会去文身店。”马丁讽刺地说道。 
 
亚伦/罗伊大笑起来。这几乎是一种正常的声音,一种诚实的回应,比他的戏剧性表演更加柔和。 
 
“书籍只是人性的一面镜子。为正确的人找到相应的引述,会给人一种奇特的满足感。霍桑的那句话就非常适合拉什曼。” 
 
“那么霍桑对我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马丁笑着问。 
 
亚伦/罗伊以目光衡量着他,双眼惊人地明亮。他说,“ 你仍希望善良的品性并非大梦一场。你至今仍未醒悟,罪恶即是人类的本性。[*4 ]” 
 
 
 
注: 
[*1 ]、[*4 ]、[*5 ]: 霍桑长篇小说《红字》中的原句。 
[*2 ]、[*3 ]:《红字》中的人名。 
 
 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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